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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摩天大楼的“挣扎”:高楼崇拜背后的危机

1970-01-01 作者: 查看次数:次
导读

“我们都是什叶派,有共同的敌人。”

从两伊战争埋下伏笔、经历萨达姆倒台、美军的混乱操作、IS(“伊斯兰国”恐怖组织)的崛起,到目前,伊朗对伊拉克已有了盘根错节的深度影响。“我们听从你们的调遣,无论你们需要什么,我们都能提供帮助。我们都是什叶派,有共同的敌人。”

2014年,在伊斯兰教什叶派圣地、伊拉克古城卡尔巴拉,一名伊拉克情报官员向到访的伊朗情报官员这样转达了时任伊拉克国防部军事情报指挥官马克苏斯的话。

当年秋天,“伊斯兰国”(IS)已经宣布“建国”,还未被美军炸死的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圣城旅”指挥官苏莱曼尼前往巴格达,希望伊拉克允许伊朗使用其领空,以便伊朗往西向叙利亚阿萨德政府运送武器和物资。

虽然美国一再要求伊拉克拒绝伊朗飞机从伊拉克借道,伊拉克时任交通部长贾布尔在见到苏莱曼尼后立刻回复:“如你所愿。”

如果时光再倒流11年,很难想象此类对话会发生在伊朗和伊拉克官员之间:2003年美军入侵伊拉克时,伊拉克总统萨达姆是伊朗多年的死对头,正是他对伊朗发动了长达八年的两伊战争。

曾同属波斯帝国的一部分、连绵1450公里的接壤、教派问题、同为石油大国、阿拉伯人与波斯人的较量、大国的操纵,让伊朗和伊拉克之间有了近百年的争端。

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后的两伊战争让伊朗深刻体会到,伊拉克是伊朗确保国家安全的关键一环。2003年萨达姆的倒台以及美国混乱的战后政策,让伊朗借由教派问题埋下的暗线得以发展壮大。美国2011年的撤军以及IS的崛起,更是让伊朗成为了伊拉克政治、军事、经济各领域的主导力量。

但这种日渐强大的影响力并非没有遭遇反抗。除了美国的制衡之外,伊拉克什叶派的最高宗教领袖大阿亚图拉西斯塔尼曾公开反对包括伊朗在内的外国势力操纵伊拉克;去年底伊拉克遭遇的反政府游行中,伊朗就成为众矢之的。

而苏莱曼尼和伊拉克“人民动员组织”副指挥官穆汉迪斯的死,再度让局势发生变化。

两伊战争没有赢家

两伊战争始于1980年9月22日,伊拉克沿“联合边界”入侵了伊朗西部,战争以1988年停火而告终,直到1990年8月16日签署正式的和平协定后,两国才恢复正常的外交关系并撤军。

长达8年的两伊战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最残酷也最具破坏性的战争,造成约100万人丧生。从原因上看,它既产生自两国复杂的领土、石油争端,也包含了民族、宗教、文化冲突。从结果上看,它为海湾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埋下伏笔,更对整个中东地区的格局和世界产生重大影响。

领土纠纷主要围绕阿拉伯河、油田区胡泽斯坦和海湾三岛(阿布穆萨、大通布、小通布)。奥斯曼帝国和波斯帝国就“抢”过阿拉伯河,也曾因海湾三岛坐控霍尔木兹海峡的优越位置而大打出手。1975年时伊朗国王巴列维和伊拉克革命指挥委员会副主席萨达姆达成协议,将伊朗境内300平方公里划归伊拉克,但签约后一直不交割土地,致使矛盾滋生。

二战后,阿拉伯国家支持伊朗境内的库尔德人独立,导致地区民族关系激化。宗教上,两伊虽同属伊斯兰教国家,但分属什叶教和逊尼教,两派在历史上势不两立。文化上,以阿拉伯文化为代表的伊拉克,和以波斯文化为代表的伊朗,也常有互相排斥之心。

1979年,霍梅尼在伊朗发动“伊斯兰革命”成功,与美国交好的巴列维王朝倒台,伊朗扣留美国人质,致使美伊关系彻底破裂。伊朗国内政局动荡,内乱频繁,却立刻向海外“输出革命”,号召伊拉克什叶派推翻萨达姆政权。中东各国民间的宗教激进主义争相抬头,伊朗成为多国政府眼中钉。

此时的伊拉克政局稳定,已是中东第二大产油国和石油输出国,从法国引进了核反应堆装置,还购买了大量先进武器。1980年,萨达姆宣布阿拉伯民族宪章八项原则,令伊拉克在阿拉伯世界的地位大大提高。横向比较下,伊朗人口虽为伊拉克的三倍,但兵力只有12万~15万人,伊拉克的总兵力已有20万人,军事优势较为明显。因此,趁伊朗国际上受孤立、内部动乱之时,伊拉克决心一举夺取海湾霸主地位。

萨达姆失算了,两伊战争久拖不决。导致这一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双方停战的“底线”设定过高,很难达到;二是双方对彼此实力估计不足,缺乏现代作战经验,甚至依赖人海战术和经济消耗战;三是伊朗自恃地广人多、信仰狂热,坚持打持久战;四是联合国调停屡次失败,而美苏两个超级大国均持“中立”政策,竭力维持两伊的实力“平衡”——只有“不战不和”、“不胜不败”,方能维护海湾地区的己方利益。

两伊战争没有赢家:固有矛盾并未解决,仇恨却进一步加深,停火后也没达成任何实质性协议。双方经济损失高达9000多亿美元,两国的发展至少迟滞了20~30年。

两个产油大国的战争,对中东和世界石油经济造成了严重破坏。双方竭力摧毁对方的石油设施,导致石油供应紧张,油价飞涨,直接促成了世界第二次石油危机以及西方经济危机。

战争期间,美国为了抵制伊朗的“伊斯兰革命”,对伊拉克进行了军事和技术的支持,使伊拉克建立起庞大的战争机器。战争结束后,伊拉克军队扩充至100万人,拥有大量新式武器,这些“实力”助长了萨达姆的野心——如此才有入侵科威特之举,才有控制海湾地区、叫板美国之意。这也是2003年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的根源。

美国插手,两伊齐心

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推翻萨达姆后,采取了后来遭美国分析人士诟病的“去复兴党化”政策:全面清算萨达姆所在的复兴党。

时任美国驻伊拉克最高行政长官布雷默此前从未在中东工作过,对伊拉克政治所知甚少。但在他看来,复兴党是类似纳粹的存在,需要被全部清理。除了解散伊拉克军队、禁止复兴党成员进入政府,美国还在2005年为什叶派武装提供武器和训练,甚至资助什叶派武装成立敢死队攻击逊尼派。

美国的一系列操作不仅让逊尼派在伊拉克政治中被边缘化、加深了教派冲突,还激化了极端主义思想。萨达姆时期的很多将领后来成为了IS的领导层。

从两伊战争开始,伊朗已经深刻体会到伊拉克对伊朗国家安全的重要性。随着萨达姆倒台、美国在战后的混乱操作,伊朗当年扶持的各路什叶派势力纷纷返回伊拉克,成为了伊拉克政治和军事的中坚力量。

萨达姆的威胁不再后,伊朗开始为伊拉克的反美武装提供支持,部分武装在伊朗接受训练,黎巴嫩真主党和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成员还前往伊拉克,提供现场指导。

2011年美军开始从伊拉克撤离后,时任伊拉克总理、来自达瓦党的马利基开始打压逊尼派,进一步导致逊尼派在伊拉克政治和经济中的被边缘化,同时也为IS的崛起提供了土壤。

IS在2014年席卷伊拉克之时,伊朗已经先于美国对伊拉克提供支援。除了苏莱曼尼亲自前往前线帮助伊拉克政府军抵御IS,伊朗还协助伊拉克各派武装成立了“人民动员组织”,该组织成为了伊拉克打击IS战中的中坚力量。人民动员组织内部派系复杂,大部分为什叶派,还有少数逊尼派和库尔德人。

到2018年,人民动员组织成员已经达到15万左右,包括60个旅,甚至还有自己的坦克部队。现在,人民动员组织已被收编入伊拉克安全部队,成为了伊拉克的主要政治力量之一。

在打击IS战斗中,伊朗同时也为库尔德武装提供支持,库区政府执政的库尔德民主党和库尔德斯坦爱国联盟与伊朗保持着长期联系。在两伊战争中,部分库尔德武装还曾为伊朗作战。

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从两伊战争埋下伏笔、经历萨达姆倒台、美军的混乱操作、IS的崛起,到目前,伊朗对伊拉克已经有了盘根错节的深度影响。

现在伊拉克议会第二大党团法塔赫联盟的领袖哈迪?阿米里同时也是巴德尔组织的领袖。巴德尔组织在2014年的议会选举中拿下了22席,该组织的两位成员分别出任交通部长和内政部长。

而议会最大党团“行走者联盟”领袖、大阿亚图拉萨德尔之子穆克塔达?萨德尔虽然在伊朗生活多年,却奉行反美也不亲伊朗的政策。但他并没有切断与伊朗的联系,还于去年9月现身德黑兰,与哈梅内伊会面。

解密网站The Intercept在2019年底收到了匿名人士提供的700多页内部通讯文件,详细记录了伊朗在伊拉克政界的影响力。

在2014年的一份通讯记录中,伊朗列出了伊拉克政府中的“朋友”。这一长串名单中包括外交部长、交通部长、石油部长、卫生部长、通信部长、人权事务部长、市政及公共建设部长。

伊拉克的前两任总理马利基和阿巴迪都来自伊朗支持的达瓦党,马利基正是在1980年代流亡伊朗的伊拉克人之一。在英国接受教育的阿巴迪虽然被称为“美国选手”,但其执政时期的很多部长均为亲伊朗人士。

前总理阿卜杜勒-迈赫迪虽然被定位为什叶派独立政治人士,但早在萨达姆时期,阿卜杜勒-迈赫迪就与伊朗紧密合作,至今仍与伊朗保持着密切联系。

2020年5月7日,就任总理穆斯塔法?卡迪米,之所以能够成功组阁,其关键也在于美国和伊朗都能接受他。

在经济上,伊朗是伊拉克的最大贸易伙伴之一,两国的贸易额为120亿美元。而在两国的贸易往来中,绝大部分都是伊朗对伊拉克的出口,包括食品、汽车、建筑材料、生活用品、石化产品等。2018年,伊朗宣布要为协助伊拉克重建设立30亿美元的信用额度。

在宗教上,每年有数百万的伊朗朝圣者前往伊拉克的什叶派圣地纳杰夫、卡尔巴拉和萨迈拉。为了方便民众前往伊拉克朝圣,伊朗对相关地区的基建进行了大量投入。

2014年,苏莱曼尼曾要求在伊拉克迪亚拉省修建公路,以缩短朝圣者在路上所花费的时间。巴德尔组织负责监督公路的修建,而这条公路和迪亚拉省的其他道路在抗击IS时成为了重要的运兵渠道,还确保了伊朗与叙利亚和黎巴嫩的陆路连通。

新上任不久的伊拉克总理穆斯塔法?卡迪米首次出访就落脚在了伊朗,伊朗总统鲁哈尼用“两国关系的转折点”来评价此访的意义。

不过,引人关注的是,卡迪米是在推迟了原定访问沙特阿拉伯的行程后来到伊朗的,原因是沙特国王萨勒曼?本?阿卜杜勒-阿齐兹因病入院检查,卡迪米访沙日程临时取消。

伊拉克战争推翻萨达姆政权后,伊拉克什叶派组建政府,与伊朗关系越走越近,同时,伊拉克也成为沙特、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等海湾逊尼派国家争取的对象。有分析家指出,伊拉克致力于在地区事务中发挥“平衡且积极”的作用,卡迪米上任后出访沙特和伊朗的安排,充分展示了这种“平衡术”。

卡迪米就任总理时曾说,希望美国和伊朗都不要将伊拉克当作竞争的主战场。但伊拉克是连接伊朗及其重要盟友叙利亚和黎巴嫩真主党的关键通道,势必成为美国和伊朗的必争之地,就像美国的伊拉克问题专家兰达?斯里姆所说,伊拉克是阿拉伯世界最为关键的平衡力量,谁控制了伊拉克,谁就会在中东地区的地缘战略竞争中赢得先机。不只是美国和伊朗,以色列、沙特、阿联酋、卡塔尔乃至极端组织,都会一直紧盯伊拉克。

出于保持国内政治稳定和平衡国内教派争端所需,伊拉克政府面临着维持政治平衡和缓解民众对民生和政治不满的双重压力,只能在保守稳定与改革发展选择上腾挪空间,踉跄前行,前面的道路注定不平坦。

(参考资料:安晶,《剪不断理还乱:伊拉克和伊朗的这些年》;荣智慧,《伊朗和伊拉克:40年来的国运分殊》;吴冰冰,《夹缝中的伊拉克:当总理真难》;余国庆《伊拉克的平衡术》;《美国打伊朗,炸伊拉克;伊朗打美国,也炸伊拉克,伊拉克怎么办?》等。)